“得了，黄腊子，再给你二十两银子，算赏你的，下次还有好的苗子，别忘了带过来。”一位老师傅说。
“慷慨大量，慷慨大量啊！”老人笑眯眯地接过钱袋，从怀里掏出一卷契纸递出去。
就这样，四十两银子，阿紫便被卖给了梨园。
说到底，她只是师父的商货罢了，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感情可言。
唯一觉得可惜的地方，是自己只卖了四十两银子。
其实四十两不少了，外面卖汤面烧饼的小贩，一月撑死挣二两银子，当年她的父母五两银子就把她卖了出去，如今身价翻了八倍，可她还是觉得少了，她起码得值一百，不，四百两银子才行。
不过卖再多，这钱也进不了她的口袋，她倒是指望那个抽了她很多板子的师父少挣点，最好出门银两就被小偷摸走了。
算了算了，少想想那个麻子脸，今天是值得高兴的一天，她从今天起，就是有编制的优怜了，不必风餐露宿，东跑西跑地给人唱戏，唱完了还要挨一顿骂，说优怜晦气。
梨园可没人敢来闹事，这儿的优怜还会进宫唱戏呢，今后，就有官家罩着她了。
她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，老师傅唤她从台上下来，摸摸她的手，问道：“你叫什么？”
“阿紫。”她说。
“阿紫，好记顺口，就不必改名了。”老师傅点头：“决定了，正旦的角儿，咱梨园，又得出名角儿了！”
老师傅拍拍阿紫的肩膀：“孩子，刚来，你肯定不习惯，不过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。”
“马上正午了，饿了吧？”老师傅笑眯了眼：“燕子！去找刘厨子，给咱的新角儿做顿丰盛的，让她知道，梨园新园可不是外面杂七杂八的野班子！”
老师傅喊的很大声，脸上满是自豪。
“得了，师父，看你高兴成啥样了！”
阿紫看见一个干练的女弟子走来，她穿着练功服，比阿紫高一个头，头发盘起来用发髻串着，看起来比阿紫大个三四岁，一走过来，就给坐正位的老师傅揉肩。
“燕子，这是你师妹啊，可别怠慢了。”
“好好好。”燕子点头，对着阿紫招手：“跟我来吧，师妹，让师姐也沾沾你的福气。”
“谢谢师姐。”
阿紫行礼，和师姐走戏台后面的门出去，一出门就豁然开朗。
很大的院，院子里铺满青石板，几十个孩子头顶水盆，在院子里站直了练功，一边练还要朝外发声，大声地吼。
手执长棍的青衫师父在人群中转悠，口中喃喃：“气出丹田，充喉直呼，丹田之音才能悠远、深长、嘹亮！若是用喉头发声，短促、艰涩，上不得台面！在咱梨园想成角，没个七八年的功夫，想都别想！”
“你们这群人里，能上台的，不过三四个，整天想着偷懒、打诨，想着差不多就行了，那就只能在后院打杂！”
阿紫驻足，朝梨园的尽头看过去，那里是四角的青瓦房，缕缕炊烟飘过，炒菜的油香味弥漫。
在房子的后面，更远更远，远到遥不可及的地方，能看到朦胧的山影和雪白的云，一只燕子从山那边的方向飞过来，飞回了屋檐下的巢。……
在房子的后面，更远更远，远到遥不可及的地方，能看到朦胧的山影和雪白的云，一只燕子从山那边的方向飞过来，飞回了屋檐下的巢。
她望着远方，觉得这是她活了十三年以来，最美好的一天，哪怕死了，她都会记得这一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