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宴安排在镇上唯一的一家酒店里,是资河镇所在地资河村一个村民开的,除了镇上一些村民家里的红白喜事之外,镇上的接待基本上就在这里。
按照职位座次坐下之后,焦煌呵呵一笑,“张部长,安书记,组织部的各位领导,咱们镇上条件简陋,只能以粗茶淡饭欢迎各位领导了,嗯,这些都是咱们山里的一些野味,山鸡蛋,炖山鸡,还有新鲜的野菜……请大家不要嫌弃!”
望着桌上用大碗大盆盛着的炖鸡,煮好的山鸡蛋,炒野兔子肉,各种野菜,虽然没有什么花样,但却是非常实惠,林林总总一大桌子。安在涛淡淡一笑,侧头问道,“焦镇长,这些菜在咱们这里,一桌需要多少钱?”
焦煌笑了笑,眼睛却瞥向了坐在末位上的面色恭谨的梁茂才身上。梁茂才下意识地起身向安在涛笑道,“安书记,都是一些农家菜,也不值什么钱……也不比城里的饭店,没有什么味道,也就是能吃饱肚子——嗯,这一桌子100多一点。”
安在涛又瞥了一眼桌上放着的两盒玉溪烟,和镇上自带的本县酒厂出的资河特曲,嘴角浮起一抹笑容,点了点头,就没再说什么。
酒席上,梁茂才见酒过三巡,领导们各自带酒完毕也互相对饮完毕,这才端着酒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,先是为安在涛端起酒杯来,然后媚笑道,“安书记,我今天可是犯了一个大错误……您尽管批评,嗯,请领导尽管批评!”
安在涛笑了笑,缓缓起身来,跟梁茂才碰了碰杯,沾了沾唇算是喝了。梁茂才不敢再劝,只能陪笑着又走了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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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喝了一个多小时,送走了张敬富和县委组织部的一干人,党委办主任老路就带着安在涛去了早就给他准备好的办公室。在办公楼二楼的走廊最尽头处,是内外两间,里间是宿舍,外间是办公室。
宿舍里有一张军用板床,还有两个老式的弹簧沙发,陈设比较简单。与之相比,外间的办公室就相对比较“豪华”。不仅有一张挺大的崭新的老板桌,装了一台挂式小空调,还有一台电脑。但安在涛知道,这里大概是还不能上网的。
老路一边帮安在涛收拾着办公桌,一边笑着跟安在涛寒暄。安在涛有一搭无一搭地跟他说着话,突然低低问道,“老路,我们镇上的财政情况如何?”
老路脸上抽动了一下,有心想要说什么,但对于暂时还摸不透脾气的新领导,尤其是这位新领导还是县委常委,级别有些太高,他还是犹豫了一下,笑了笑,“还凑活吧,我也不太清楚,要不,我把财务室的人找来您问问?”
安在涛眉头一跳,摇了摇头,“算了,不用了。对了,老路,我刚来情况不熟悉,你通知一下各部门,把镇上的各种情况都给报一份材料来,越全面越好越细致越好。”
老路嗯了一声,一般新领导都会有这种要求,他早有心理准备,各种报表材料早已准备好,就放在了他的案头上,他回头本可以拿过来,但他却不会拿得这么快。
老路刚要离开,突然又听安在涛道,“明天,如果明天天气好的话,我想下去转一转,你看看找个人给我带带路吧。”
老路一怔,但他还是迅速地回头来笑道,“好的,安书记,我陪您下去转转就是。”
安在涛摆了摆手,“不用了,随便找个年轻同志就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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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路走了,临出门前给安在涛轻轻扣紧了门。安在涛坐在宽大的老板椅后面,眉头渐渐地皱紧起来。虽然刚来第一天,但给他的感觉,这个镇虽然偏远虽然穷困,但人际关系之复杂、问题之多,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。
虽然只是在酒桌上的短短接触,但他也隐隐看出,目前的镇领导班子里并不团结,已经分成了三派,焦煌和张奎是一派,孙晓玲是一派,而张志勇自己则是中间派,脚踏两只船两不得罪。而以这三派领导为首,镇里的下属头头脑脑们也各自站起了队,形成了关系微妙的派系。
焦煌和张奎是典型的基层官场官员,一门心思想着向上升迁离开乡镇,至于乡镇是不是会搞好,其实并不怎么上心;而那个张志勇,因为年龄大了升迁无望,就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,想必也不会干什么,就是拿镇政府当成了养老院;而只有那个孙晓玲,给安在涛的感觉,像是一个想干实事的人,只是似乎脾气有些急躁。
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安在涛的脑海中闪现,他淡淡地想着,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。望着窗外渐渐西坠的血红落日,以及那隐现一角的青翠山峰,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: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,他需要更加沉稳和谨慎,一步步来不能过于急躁,否则根本就站不住脚。
他正在梳理着自己的情绪,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