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种强烈的、被生活亏待了的感觉,狠狠攥住了他的心。
当晚,一个“狡猾”的计划在他饥饿的胃和强烈的自尊心拉锯战中诞生了。
第二天晚饭,武修文依旧斯斯文文地吃完两碗饭,然后“啪”地放下筷子,满足地(其实是装的)拍拍肚子:“饱了饱了,大家慢慢吃。” 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离开,而是稳稳地坐在那里,看着其他人细嚼慢咽。
等最后一位老师也放下碗,武修文立刻像装了弹簧一样弹起来,动作快得惊人:“放着我来!我来洗锅洗碗!” 声音里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热情。
“哎呀,武老师,这哪好意思……” 黄诗娴第一个站起来阻拦。在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和认知里,厨房灶台边洗洗涮涮的活儿,就该是女人干的。倒不是封建思想作祟,而是她觉得女人心细手巧,洗得更干净彻底。让一个男老师,尤其还是武修文这样看起来有点书生气的男老师干这个,总觉得怪怪的。
“黄部长!你就给我个机会吧!” 武修文异常坚持,甚至有点“蛮不讲理”,他抢着去端锅,脸都微微涨红了,“做饭我帮不上忙,再不让我洗洗碗,我这心里……实在不落忍!大家照顾我吃饭,我总得做点啥!不然这饭我吃得不安心!” 他的眼神带着恳求,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急切。
黄诗娴看着他涨红的脸和执拗的眼神,拒绝的话堵在喉咙口,再也说不出来。其他几位女老师见状,互相交换了个眼色,都乐得清闲。
“行行行,武老师这么积极,我们就不客气啦!” 郑松珍笑着打趣,“正好,让我们诗娴部长也歇歇!”
“就是就是,辛苦武老师了!” 大家嘻嘻哈哈地散了。
厨房里只剩下武修文一个人。他先是探出头,确认走廊里没人了,才猛地回身,动作快得像偷油的老鼠!他一把抄起锅铲,将锅里粘着的米饭粒、剩菜汤,还有盘子底那点油星子,一股脑儿、风卷残云般地全扒拉进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大碗里!那动作,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急切和对食物的极度渴望。他甚至等不及找筷子,就着碗边,唏哩呼噜,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残羹冷炙倒进了自己空空如也的胃里!
温热的、混合着各种菜味的食物滑入食道,瞬间抚平了胃壁的痉挛。一种久违的、实实在在的饱腹感,像暖流一样蔓延至四肢百骸。武修文满足地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,连带着看那油腻腻的锅碗瓢盆都顺眼了许多。
然后,他才慢条斯理地拧开水龙头,哼着不成调的小曲,心情无比愉悦地开始刷洗。水声哗哗,泡沫飞舞。他洗得格外仔细,仿佛在打磨一件艺术品,要把白天所有的疲惫和夜晚的饥饿,都在这水流中冲刷干净。
从此,“国际厨房”的晚餐后,洗碗槽边就成了武修文一个人的“盛宴”舞台。他洗得“风生水起”,洗得心满意足,洗得半夜再也不会被自己那抗议的肠胃吵醒。起初几天,黄诗娴和其他老师都以为武修文是真的过意不去,想用劳动来弥补,还觉得这小伙子挺懂事,挺实诚。
然而,纸终究包不住火。或者说,一个细心如发的女人,总会留意到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。
黄诗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。
她有好几次借口回厨房拿东西,都“恰好”撞见武修文背对着门口,正以一种近乎狼吞虎咽的速度,把锅里刮下来的剩饭往嘴里塞!那背影,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急切和……辛酸。还有一次,她注意到武修文洗碗时,嘴角还粘着一粒亮晶晶的饭粒……
真相像一记闷棍,狠狠敲在黄诗娴心上!原来他那么积极地抢着洗碗,是为了……吃这些残羹剩饭?为了不占大家便宜,为了填饱自己那个永远填不满的胃?一股强烈的酸楚猛地冲上她的鼻尖,眼眶瞬间就热了!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,又疼又涩,堵得难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