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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:期中备考(上)(2 / 3)

“请进来!”李盛新的声音传来。

武修文推门进去,李校长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,手里拿着一份文件,眉头微蹙,看到武修文,他立刻放下文件,脸上露出惯常的、带着长者关怀的笑容:“修文啊,快进来坐。”

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。

武修文依言坐下,脊背挺得笔直,双手放在膝盖上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!他不敢看李盛新的眼睛,只垂着眼盯着桌面深色的木纹。

“刚才……公开课很成功!”李盛新语气轻松地开了口,带着由衷的赞许,“老赵他们几个出来都在夸,说你思路清晰,引导得法,学生参与度高!特别是最后那个开放题的设计,很有水平!连老黄……”

李校长话锋微妙地顿了一下,观察着武修文的反应:“……也听得相当认真!”

提到“老黄”二个字,武修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。他喉头滚动,艰难地挤出几个字:“谢谢校长!”

李盛新是何等人物,武修文那极力掩饰的僵硬和眼底残留的惊悸,如何逃得过他的眼睛?

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,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变得锐利而关切:“修文,你脸色不太好,是不是……刚才在走廊,有什么事?”

他的声音沉了下来,带着一种洞察的穿透力。

武修文猛地抬起头,对上李盛新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,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喉咙!他想把孙小胖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,把黄父冰冷的审视和那声“外甥”,把所有的愤怒、痛心和巨大的不安,都一股脑儿倒出来!可话到嘴边,又被他死死地咽了回去!黄诗娴那破碎的“回家说”和她护住孙小胖的姿态,清晰地浮现在眼前。这是她的家事,是那孩子血淋淋的伤口,他有什么立场去撕开?说了,又能改变什么?除了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难堪,除了让李校长也陷入两难……

“没……没什么大事。”武修文的声音低哑下去,带着一种自我厌弃的疲惫,“就是……课后跟一个学生交流了几句,可能……声音大了点,惊动了黄伯父。”

他避重就轻,艰难地措辞。

李盛新深深地看着他,那目光仿佛在掂量他话语里的水分。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,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、永不停歇的海浪声。最终,李盛新没有追问,只是长长地、无声地叹了口气,那叹息里包含着理解,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。

他靠回椅背,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,转移了话题,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务实:“好,你心里有数就行!找你来,主要是期中考试的事。”

他拿起桌上那份文件,递到武修文的面前:“这是学校初步拟定的期中考试时间安排和范围,六年级是重中之重,尤其是一班二班,尖子班,家长的眼睛都盯着呢!”

李盛新的语气严肃起来:“修文,你是新来的,又是代课,这次期中成绩,对你,对我,对整个海田小学来说,都非常重要!是证明你能力的关键一战!也是堵住某些人嘴巴的最好机会!”

“某些人”三个字,李盛新说得意味深长,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窗外,似乎指向某些无形的阻力。武修文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!他知道李校长指的是什么:那些对他这个“外来和尚”,这个本地话都说得不够溜、还带着“落聘”标签的年轻教师的质疑;林方琼那偶尔飘过来的、带着点看好戏意味的目光;其他老师私下里可能的议论……期中考试,不再仅仅是一次教学检测,它成了一场关乎尊严和未来的背水之战!是他武修文在这片陌生的海域,为自己挣下一块立足礁石的唯一机会!

一股近乎悲壮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,瞬间冲散了之前的颓丧和无力!

武修文挺直了脊梁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,一把接过那份文件,手指因为用力而捏得纸张微微作响:“校长,您放心!一班二班的数学,我一定全力以赴!绝不辜负您的信任!”

“好!”李盛新眼中迸射出赞赏的光芒,用力一拍桌子,“要的就是这股劲儿!时间紧,任务重!有什么困难,需要什么支持,随时来找我!教材教辅,练习卷子,需要加印的,直接去找梁主任,就说我批了!人手不够,我让方琼那边暂时协调一下资源!”

他大手一挥,给出了最有力的支持。

从校长室出来,外面天色已经擦黑。咸湿的海风更猛烈了些,带着深秋的凉意,吹得教学楼前那几棵高大的木麻黄哗哗作响,如同沉闷的潮涌。武修文站在走廊的阴影里,手里紧紧攥着那份期中考试安排,纸张边缘几乎要被他捏破。远处,教职工宿舍楼零星亮起了灯火,其中一扇熟悉的窗户后面,映出一个纤细的身影,似乎在不安地踱步。

是黄诗娴。

武修文的心像被那灯火烫了一下,猛地一缩!孙小胖手臂上那狰狞的伤口,黄父冰冷的审视,还有黄诗娴最后那哀戚的眼神……纷乱的画面再次冲击着他的脑海!但他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,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!期中考试,这场硬仗,他输不起!

他深吸一口带着咸腥的冷空气,转身,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。脚步踩在水泥地上,发出坚定而急促的回响,仿佛在为自己擂响战鼓。

灯光拉长了武修文走向宿舍的孤影,他推开“吱呀”作响的房门,一股熟悉的、混合着旧书籍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!这小小的单间,陈设简单到近乎寒酸:一张木板床,一张掉漆的书桌,一把嘎吱作响的椅子,墙角堆着几箱从松岗小学带过来的书……唯有窗台上,一个洗得发白的旧搪瓷杯里,插着几枝半开的野姜花,是黄诗娴上次带学生去海边实践时顺手采来放在他门口的,此刻正幽幽地散发着清冽微甜的香气,在这简陋的斗室里固执地弥漫开一丝不合时宜的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