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承淮将手从她的腰部移到她的手掌,不由分说的握住她的手,朝门外走去。
太阳高高的挂在头顶上空,空气却格外冷冽,寒风呼啸而来,他们两人刚好站在迎风口,苏承淮突然停下脚步,站定在她的身侧。
顾峦清抬头,水眸凝视着他,满满的疑问。
苏承淮垂下眼,抽出手小心的将她的斗篷系的紧一些,认真虔诚的姿态让人折服。
他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畔,好似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,“天冷,小心着凉。”
顾峦清只觉着此刻内心有什么东西破冰而出,从来没有人这般对过她,她不知所措,内心甚至划过丝丝甜蜜,这样温柔的苏承淮,比之前强势冷漠的他要好上千万倍。
直到确定她被斗篷包裹的密不透风,苏承淮才满意的点点头,又重新牵上她的手,她回过神来,妄图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,他却握的更加用力,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。
他的声音伴随着春风洒在她的耳畔,“今晚有灯会,陪我出去好吗?”
也许是天气太好,又或者是他的太温柔,总之鬼使神差的,她点点头,淡淡道:“好啊。”
苏承淮展颜一笑,倾城的笑让人看花了眼,他长的真是很好看,他的眼睛,他的鼻子,都生的那般俊秀,顾峦清想,说书人里的那种绝色男子大概就是苏承淮这样的。
顾峦清并不知道苏承淮会带她去哪里,到了晚上,苏承淮派人来接她的时候,她才有些后悔自己那么局促的就答应了。
苏承淮穿着藏青色的衣袍,刻意敛了身上的煞气,脸上的表情也丰富了许多,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冷脸,偶尔还会笑笑,就像冰雪融化后的春天一般。
他没有乘马车,身边更没有随从之类的人,低调的除了顾品就没有旁人知道。
顾峦清瞒着母亲悄悄的出去,苏承淮自然的搂过她的肩膀,他生的高大,她的头只达他的胸口,大多时候她需要踮起脚才能与他直视,或者是他刻意的蹲下身子。
苏承淮带你她一路慢走,去了繁华的正街上。
正月十五是元宵节,原本冷清的街道在这一天又重新活跃了起来。
他们两人像是寻常的小夫妻一般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,身边有孩子大笑的欢乐声,有情人间的调笑声,摊贩的叫卖声,小孩坐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,欣欣向荣的场景彰显了大越国的繁华。
元宵节的重头戏还是猜灯谜,长廊街上已经挂满了带着谜语的灯笼。
顾峦清拿了一个灯笼,瞧了一眼上边的谜面,想了好半天,还是没能猜出谜底来,挂灯笼的老头子乐呵呵道:“姑娘可猜出谜底来了?”
顾峦清微囧,将灯笼放了下来,刚准备说“猜不出来”时,苏承淮就抢先一步开口了,他问:“猜出来了可有什么奖励?”
老头子看这两人穿着非富即贵,怎么的也不会在意自己这些小玩意,于是他答道:“不过是我孙女自己做的香包,茉莉花的,如今的小姑娘都爱这个。”
苏承淮唇角喊笑,看了一眼谜语,便笃定的说出了答案,“是月亮。”
老头子从身后拿出香包,嘴角的笑容阔大了几分,“恭喜这位爷,答对了。”
苏承淮接过香包,望着嘟嘴不悦的顾峦清,塞进她的掌心中,低声问:“喜欢吗?”
顾峦清答非所问道:“你是怎么猜出来的?”她想了好半天,想破脑袋都没想到答案,怎么他一看就知道了答案?
苏承淮摩挲着她小巧的手掌,笑了笑说:“我以前见过这个谜面。”
其实他之前并没有见过,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她开心一下,这么简单的谜语还真的犯不着他去想,一眼就能看出答案来。
顾峦清心里好受了些,这样也显得自己没有那么笨不是?
她走在前头,将手藏起来,死都不肯让他再牵着,她摸着手里的香包,鼻尖弥漫着一股茉莉花的清香,用极小的声音说:“还挺喜欢的。”
苏承淮是习武之人,外头虽然喧哗,但顾峦清刚刚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。
他眉眼含笑,很是得意,上前与她并肩而立,弯腰覆在她的耳边低声道:“你喜欢就好。”
只要你喜欢的,我都会想办法给你。
顾峦清微愣,听懂的之后,脸立马变得通红,这话说的太让人难为情了啊。
街上热闹非凡,素日里深居简出的姑娘们都趁着这天出来了,面若桃花的模样让人生羡。
灯笼上的谜语一个接着一个被人猜出来,顾峦清自知没有这个本事,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,更何况她身后还跟着一个“尾巴”,无论她走到哪里,他都跟的上来,他滚烫的视线灼的她背后都在发烫。
前年,她也见过自家表姐嫁人后的娇羞样,那种被人呵护后显现出来的风韵,也让她心生羡慕,她不知道旁人谈情说爱时是什么模样的,但是此刻的她心中泛着些甜蜜还有紧张。
其实想想,如果自己真的嫁给他,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好?
两人在一起走走停停,什么都没做,谁也没有开口再说话。
一个晚上的时辰飞快而逝,苏承淮将顾峦清送回了将军府,顾峦清走的是侧门。
进去之前她突然回头,站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,垂眼望着自己的脚尖,低低的问道:“皇上突然赐婚,是不是与你有关?”
苏承淮顿了顿,“你想听实话吗?”
她点点头,她不傻,论家世真的轮不到她来当这个正妃,加上之前这人有意无意的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,她想这件事怎么也和他脱不开关系。
苏承淮揉了揉她的头发,宠溺道:“是天意也是人为,我想娶你,刚好父皇要给我赐婚的人也是你。”
“为什么?”
他不解,“什么?”
她抬眸,仰着头,亮晶晶的眼对上他,又问了一遍,“为什么是我呢?”她不觉得自己哪里有过人之处,论貌,整个京城她也排不上号,论文,那就更是不会引人注意,论家世,在以文官为重的大越国,她一个将军之女的身份真的没有高贵到哪里去。
苏承淮弯唇一笑,“傻子。”
哪有那么多为什么,只能是你,也只会是你。
他粗砺的指腹摩挲上她的脸颊,沙哑的声调魅惑人心,“安心准备当爷的新娘就好。”
顾峦清同苏承淮出去的一个晚上,顾言宣也站在西院门口等了她一个晚上。
原因无它,顾言宣就要走了,既然做了决定,就要趁早了断。
他亲眼看着她满怀欢喜的出门,看着那两人胶着在一起的身影,看着他们十指紧扣的模样。
闻人不忍心,收起平时浪荡的模样,劝他说,“爷,您同小姐道个歉,她这么心软的人,一定会原谅爷的,爷何必又跑回边疆冷酷之地。”
顾言宣罔若未闻,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“闻人,你走吧,爷想一个人等她回来。”
没人能懂他内心的挣扎。
正月里的冬天夜晚是彻骨的寒冷,他的心仿佛被人置在极寒之地,冻的没了知觉。
顾峦清踩着轻快的步子回西院,脚步在望见门口站着的人生生停了下来,她后退两步,不敢吱声,几天前的记忆太过惨烈,那种窒息的无力感仿佛还在。
顾言宣扫见她后退的步子,笑都笑不出来,他靠在门边,故作轻松,“你过来。”
她拼命摇头,一步未动,“你有什么话,就站在那里说吧。”
顾言宣往前走了两步,凄清的夜里脚步声听得十分清楚。
“不要怕,我不会伤你了。”他喉咙沙哑道,如今她连“二哥”都不愿意叫了。
月光洒在他的半张脸上,隽秀的脸浮现着不正常的白。
顾峦清绷着的神经松了松,“就这样,你说吧。”
顾言宣的手停的半空中,“我要走了。”
她这才正眼看他,没能体会他话里的意思,“走去哪里?”
他苦涩的笑笑,耸耸肩,尽量用最轻松的语气说:“还能去哪里?去上阵杀敌,保家卫国。”末了他又加上一句,“我要回边疆去了。”
顾峦清垂下眼帘,“哦。”
“那天是我对你不起。”他说。
她不知要回什么,索性什么都不说。
他绷着脸,突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来,下巴抵在她瘦弱的肩膀上,呼吸间的气息洒在她的脖子上,她挣扎,他喝道:“别动,让我抱抱。”
真不甘心啊,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就放弃呢?他真的很不愿啊……
顾峦清停顿了一会儿,反手轻轻环住他的腰,低声道:“二哥,你保重。”
顾言宣飞快的松开她,将她推了出去,深吸一口气,他说:“回吧。”
夜光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。
弱冠之年,他依旧是孑然一身。